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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洋葱与白鸦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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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尔与特蕾妮商谈了好一阵时间,才骑得一匹温顺的马儿与随行侍从仆役回到市政府的大院来,尽管树荫下有仆人端来冰镇的麦酒,但他依然觉得燥热不堪。

    其中深究,并不仅仅是天气的原因,还有接下来他所要面对的种种差事。

    那位史坦尼斯的走私犯骑士现在已经在这属于他的一番小天地里静候,不用想也知道,少不了一番言语上的你来我往与试探。

    夏尔伸手拉了拉领口,这身厚重的衣服穿在身上即闷热又沉重,他巴不得赶紧脱下来换上原本那套宽大松畅的袍子凉快凉快,但现在也只能忍着炎炎盛夏的闷热,作出一副无可挑剔的礼节去面对那位戴佛斯席渥斯爵士。

    这位戴佛斯爵士长相寻常且消瘦但却给人一股不同于绝大部分骑士与贵族的亲近感,他的肩头垂着一件饱经海水盐渍侵蚀的绿披风,早因长期日晒而褪了颜色。

    披风之下是棕色的外衣和长裤,正好搭配他的棕眼棕发,颈项间还用皮带挂着一个破旧小皮袋。他的小胡子已经白丝密布,左手戴了一只皮手套。忽地,夏尔又瞥见,此人的左手,除拇指外,其他四指的第一个指节均被削去。

    也许是看到了来者对其左手的注意,戴佛斯浅笑着将手套摘下,大方地展示在了这个银发年轻人的眼前。

    “这是史坦尼斯大人所为?”

    “正是。”他爽利道:“当年风息堡解围后,他册封我为骑士,并赐予我风怒角的采邑,他是个刚正不阿的人,所以作为对我以前的走私罪行的惩罚……”他顿了顿,夏尔又仔细瞅了瞅,他的左手手指的第一个指节都已经被削去。

    “史坦尼斯陛下挑了一把切肉用的刀,切得端是干净利落。”

    “我想您此次奉史坦尼斯大人来到君临,想必是史坦尼斯大人准备与铁王座的诸位重臣大人们进行洽谈磋商?难道我们身为王国的臣子,不应该勠力同心防止这样骨肉相残的惨祸发生吗?”夏尔察觉,这个中年男子似乎是故意对自己说出以上那些东西。

    不过这些无关紧要,夏尔不准备和这个戴佛斯继续闲扯下去,今日想探清对方的来意再说吧。

    “我得先纠正您对于史坦尼斯王不当的称呼,我的……”

    “您大可称我的名字,夏尔。”

    夏尔摆摆手,让大厅内其他无关紧要的书吏与仆人们退下,只留下一两个得力的笔录和作为护卫的克拉维斯爵士。

    “我并非维斯特洛人,不是名门望族,不过是王国的一位公仆而已,您直接叫我的名字便可,眼下王国时局艰难,不必多礼。”说着他便邀请戴佛斯父子二人与他一起步入专用的会议室内。

    戴佛斯微微一怔,这个男孩一上来就打断了自己没说几句的客套并直奔主题,而且屋内还有其他三个人,看来他现在是完全不想与自己展开私下的交流。

    他清了清嗓子,“众所周知,史坦尼斯才是真正的七国之主,艾德史塔克公爵与御前会议所承认的乔佛里,乃是十足的伪王,系由瑟曦与弑君者乱伦所出。”

    “昔日的寒铁与黑火也是这样子将戴伦王称之为野心家与伪生子的。”夏尔当即回应道,“这样的指控,毫无根据且无礼。”

    “您可以去看看!”马索斯席渥斯忍不住开口道,“那太后和弑君者的野种,个个都是金鬃碧眼,哪像其父劳勃王了?”

    夏尔抬起眼皮只看了马索斯一眼,他端起桌上的酒杯喝了一口,“那么史坦尼斯大人是认定了乔佛里、托曼以及弥塞菈公主都是乱伦所出的私生子女了?”

    “不是认定,这是事实,夏尔……小先生。”戴佛斯怒瞪了其子一眼,又缓下语气来。

    “史坦尼斯王已经将前因后果全部写在了信上并由渡鸦散发全国,难道您,还有御前会议与艾德公爵都不知情?”

    “太过荒谬。”

    “如何荒谬?”

    “哪有长相随母就并非其父所出的道理?”夏尔紧紧盯住眼前这个男子的棕色眼瞳,妄图从中寻找着他的破绽,但戴佛斯却眯起眼睛绕开了当前一时争执不下的话题。

    他眨了眨眼睛,“既然如此,那么您们为何要将乔佛里与太后驱逐出君临,将弑君者打入红堡地牢之中?御前会议不是还认乔佛里为铁王座之主吗?”

    夏尔心中暗笑,这位洋葱骑士可总算要跟他“发威”了,或许这儿,才是两人接下来要谈到的重点。

    “这并不矛盾,我的爵士。”

    “太后与君临兰尼斯特一党祸乱朝政,早先提利昂兰尼斯特又试图谋害艾德史塔克公爵的幼子,其后在君临又谋杀先王劳勃,眼瞧艾德公爵与众正诸公们将要查明真相拥戴乔佛里为王,便即刻撕下她的伪装,纵容麾下魔山在城内纵火屠杀,又收买金袍兵试图某上作乱。”

    他沉重而有力道,“若非是特蕾妮小姐与蓝礼公爵当机立断联合起来,率领各自扈从与其他勤王的诸侯们一并将魔山与金袍乱兵扑杀,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现在乔佛里王与托曼王子西狩,被困于兰尼斯特狮爪之下,难道我们身为王国的公仆不应该团结起来,讨平叛逆?”

    “但是艾德史塔克公爵应该清楚,瑟曦所产三子绝非劳勃王亲生所出!”戴佛斯冷道,“无论您刚刚如何说,但终究逃不过一个问题,如今的铁王座由艾德史塔克公爵暂为摄政,但是泰温大人却控制了乔佛里,如果泰温拥立了乔佛里并传书号令七国,不知道诸位准备做何打算?”

    “七国上下都知道,兰尼斯特的所谓号令不过是矫诏罢了。”

    “是啊,但谁都知道,你们根本就没打算让乔佛里再回来,对否?”

    此话一出,双方气氛立刻便有些尴尬,夏尔以及他身边的两个笔录也有些小小惊讶,这个洋葱老头儿怎么端地这么直接?

    夏尔微微张嘴,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这情况不太对啊?

    这种外交事物,不应该都先是在明面上做足各自的官方姿态,让谈判双方都大致了解各自立场,然后再以各种私人的名义进行种种活动,来真正切实进行利益交割与谈判吗?

    这个走私贩子怎么来的这么直接?这种人不应该是最为油滑狡诈才对吗?夏尔原本都做好了与其长期“鏖战”的准备,但是谁知道这老头子竟然直接把如今君临上下这个早已不是秘密的秘密,直接捅破了!

    他当即发觉了自己的失态,戴佛斯笑了起来,眼睛里闪过一丝狡狯,果然,到底还是个孩子,纵然天资聪慧又早早被提拔至高位,还是太缺乏面对如此事情的经验了,现在脸上竟然冒出几分此前不曾见的焦灼来。

    看来事情,依然是大有可为。

    戴佛斯如此想到。

    夏尔脸上一阵火辣,他现在猛然反应过来,这个洋葱老贩是刻意为此说之,为的就是让他难堪并给予自己心理压力,没想到自己竟然被他将了一军。

    他努力平复心情,但想通之后,再看向那戴佛斯爵士,夏尔的眼睛却与此前不一样了。

    这次,他拿出了以往面对特蕾妮与御前会议诸重臣的态度与精力,这个被史坦尼斯斩下了数节指头的前走私贩子,果然不一般。

    夏尔又立刻下了决断,今晚要好好宴请龙石岛方面所派来的使者,尤其是眼前这位戴佛斯席渥斯。这位走私贩所来的目的绝对不是为了和谈而来,史坦尼斯这种人是绝对不可能放下武器,老老实实与铁王座方面和谈的,他派这个戴佛斯前来,一定是所图甚远。

    明日朝会之前,自己一定要跟特蕾妮小姐好好谈谈此事。

    不过……

    他偷偷又瞥了眼这个看着并不叫人生厌的前走私贩。

    如果乔佛里,真的不是劳勃国王亲生所出的,那么这将会造成多么大的政治激荡?难道真的有那么,那么……匪夷所思的事情?!

    他又想到弥塞菈公主对自己的恳求,特蕾妮小姐谈及兰尼斯特时的憎恨,以及如今依然被关押在牢房里的詹姆兰尼斯特。

    “唉……”他不由自主地叹气出声。

    看来自己的活计,又要多出几项了,马尔温博士说的果然不错。

    自己就是天生的劳碌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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