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道途多考验，莫贪一时悔一生！”
张灵灵说自己的倒霉事前，先念了一句诗，接着解释道：“这是我爷爷留给我的一句话。我的倒霉事，也要从我爷爷说起。”
张灵灵接着从自己的爷爷说起：“我爷爷叫张起，山东济南人，生于一b1八年，学的是天师道。我家不是张道陵张天师后人，只是同姓。当时朝廷信佛弃道，我爷爷虽然有些道术，也只能勉强混口饭吃。一八四八年，英国传教士在上海侮辱我们中国人，被我们中国人打了，我爷爷也有份参与。朝廷迫于洋人压力，抓捕殴打传教士的人，我爷爷被李思源抓住。李思源是汕头人，比我爷爷大三岁，了解我爷爷后，两人一见如故，便偷偷把我爷爷放了。李思源也看不惯朝廷屈服于洋人，又厌恶官场黑暗，不久便辞了官。我爷爷跟着李思源回到李思源的汕头老家。李思源不懂经营，便问我爷爷养小鬼是不是可以发财？我爷爷自然知道养小鬼是有损功德的歪门邪道，告诉了李思源。李思源一家之主，一家大小都指望他，虽然有些家产，但是坐吃山空也不是长久之计，坚持要我爷爷帮他养个小鬼。我爷爷感激李思源的知遇之恩，李思源确实也是有难处，一时心软，便帮他养了个小鬼。李思源在小鬼指点下，开始学做生意，不几年就风生水起，发了大财。我爷爷叫李思源见好就收，赶紧把小鬼超度了，以免祸及将来。李思源发财发晕了头，又和小鬼有了感情，把小鬼当自己的孩子一样，哪里听得下我爷爷劝？我爷爷不想和自己的恩人吵，失望又无奈之下，离开了李思源，只身到了澳门。我爷爷临走时，交代李思源，如果李思源遇上什么不顺心的事，必是被小鬼反噬，务必到澳门找我爷爷解救。李思源答应了我爷爷，又给了我爷爷一笔钱。”
“我爷爷到澳门已经四十多岁，为了延续香火，娶了一个妻子，生了一男一女，男的就是我爸爸。我爸爸叫张忠实，从小就跟我爷爷学道，可惜天资愚钝，学不到我爷爷一半。爸爸娶了妈妈，先生了两个哥哥，大哥叫松涛，二哥叫松炎。我两个哥哥也是和道术无缘，怎么学都学不会。”
“我一生下来爷爷就疼我，我刚会说话爷爷就教我识字。三岁时，我好奇的翻看爷爷的书，爷爷发现我一点就明，决定教我道术。爷爷说我们家祖上就学天师道，到他已经是十九代，一直都是传男不传女，没想到我有学的的天赋。于是，从三岁起，我就早起晚睡，在爷爷的指导下练功习道。爷爷说他已经时日无多，不能看着我长大，不得不要我辛苦一点，希望我尽快领悟道术的精髓。爷爷在我六岁时就去世了，无病无灾。”
张灵灵说到这里，咬着嘴唇，眼睛红了。
林少爷听得出神，也不插嘴。见张灵灵眼睛红了，林少爷知道她想到爷爷心里难过，默默看着，也不安慰。
沉默了一阵。张灵灵接着道：“爷爷去世前几天才把他帮李思源养小鬼的事告诉我。爷爷帮李思源养小鬼的事，爸爸和哥哥都不知道，爷爷说我爸爸和哥哥没有能力化解养小鬼的孽缘，所以才一直没有和他们说。爷爷说只要小鬼一天得不到超度，难保我们家不受报应。报应有很多种，现眼报、现世报、来世报、子孙报等等。爷爷说他虽然能得善终，但是难保我爸爸、我哥哥和我不受影响。爷爷教我道术，就是希望我有能力化解他养小鬼种下的孽。‘自古道途多考验，莫贪一时悔一生。’这句话就是爷爷去世时告诫我的，要我无论遇到什么困难，都要坚守正道。爷爷说养小鬼这件事是他一生中唯一遗憾的事！”
张灵灵对林少爷展颜一笑，道：“原来爷爷教我道术是有目的的，但是我从来没有埋怨过爷爷。我六岁时，道术已经超过了爸爸。爸爸没有其他本事，只能靠帮人捉鬼驱邪谋生。我七岁开始就帮助爸爸，爸爸出面，我暗中出力。然后人们都叫我小巫婆。因为能够帮助爸爸，我也不在乎别人怎样叫我，有时候还觉得很自豪。长大一点以后，有些臭男人看我长得漂亮，想占我便宜，我就凶他们，我打过不少流氓。”张灵灵说完，笑看着林少爷。
终于知道张灵灵为什么说话凶巴巴，林少爷也笑看着张灵灵，道：“张姐姐你真了不起！我到现在还没有为家里出过一分力。”
张灵灵正色道：“我还羡慕你呢！一个人能够自由自在，无忧无虑，也是积来的福气。我十二岁时，遇见了王道长。王道长叫王真一，我遇见他时他已经七十三岁了。王道长学的是茅山道术，法术高深。王道长给我算了命，又说我天赋过人、是学道中难得一见的人才，要把茅山道术传给我。王道长孤身一人，无儿无女，我爸爸便叫他在我家住。可惜，王道长在我十四岁时就去世了！王道长去世前告诉我，他有一个徒弟叫李世明。李世明也是个人才，但是心术不正，表面对王道长恭恭敬敬，实际上是个贪财好色之徒，背着王道长学了一些邪术，专干伤天害理的事。王道长发现李世明的真面目时已经将近六十岁，无力制服李世明，被李世明跑了。李世明又非常狡猾，经常改名易姓，王道长找了李世明十多年，几次都被李世明闻风而逃。王道长去世前交代我，若是我遇见李世明，就替他清理门户。”
张灵灵把戴在脖子上一块玉佩拿下来给林少爷看——玉佩边缘有个小孔用红绳穿着，掌心大小，圆形，一面是一个太极两仪图，一面平滑普通。张灵灵道：“这个玉佩就是王道长去世前给我的，叫双鱼玉佩。双鱼玉佩是一件法器，能够辟邪镇鬼，王道长教了我使用的方法。遇见土匪时，王道长用过的一把桃木剑也丢了，还好这个玉佩戴在身上。”
张灵灵戴回玉佩，又道：“我的倒霉事，虽然是因我爷爷而起，但是走霉运却是从王道长去世后才开始。大部分人死后，鬼魂都会到地府，然后投胎转世。但是也有一些人因为某种原因，死得不甘心，死后不肯投胎转世，鬼魂在人间游荡，变成孤魂野鬼。孤魂野鬼都有一身怨气，因此也叫怨灵。凡是和怨灵有孽缘的人，都要走霉运。做我们这一行的，应付得最多的就是这些怨灵。我们捉鬼不是要消灭它，而是要帮助它超度。要超度一个鬼，有时候比捉它还难很多。超度鬼除了道行，还需要有耐性。王道长说他捉过一个女鬼，足足花了三十三年才肯去投胎转世，那个女鬼走时告诉王道长，她不是相信王道长，也不是被王道长感动了，而是实在受不了王道长天天对她啰啰嗦嗦！”
张灵灵笑了一下，接着道：“也不知道是不是王道长把他的运气传给了我！王道长去世不久，我也捉了一个女鬼！女鬼叫小米，死时才十九岁，小米是因为她父母反对她和一个叫小东的男人交往才自杀死的！小米家比较有钱，小东家比较穷。小米死后，闹得她家里鸡犬不宁！小米到现在还不肯去投胎，开始时，我每次想劝她，还没有说话，她先骂我一顿，说我多管闲事，骂我是八婆，咒我一辈子嫁不出去！我们家的霉运，也是从我捉了小米开始。先是我大哥染上赌博，不到半年就把家里败光，还欠了许多债！大嫂带着孩子走了！爸爸不得不把大哥赶出家门！现在也不知道大哥在哪里？二哥二嫂做些小生意，本来也过得不错，这两年生意越来越差，二嫂脾气也变了，天天埋怨二哥没用。三个月前，我和爸爸去捉鬼，我的法术突然失灵，我们反被那个鬼戏弄，爸爸摔断了右手，还要向人赔礼道歉。”
“会不会是那个小米影响了你们的运气？”
“不会的。小米的死和我们无关，她和我们家没有孽缘，她的业力影响不了我们。她骂我几句，最多是影响我的心情，不可能让我法术失灵。而且，小米虽然现还不肯去投胎转世，但是已经改变了许多，我如果几天不找她说话，她反而问我怎么啦，表面凶巴巴，其实她除了孤独寂寞想我陪她说话，我知道她也是关心我，她也知道我家发生了很多不好的事。小米现在已经把我当朋友，只是她嘴硬不肯承认。”
“能不能找小东劝劝小米？”
“这是最好的办法，小米就是在等小东的消息。可惜小东在小米死后已经出国去了，我也不知道小东在哪里？”
“那个小鬼有这么大的影响力吗？你们离汕头那么远它也影响得到？”
“当然了。养小鬼就是把一个刚刚死去的小孩的尸体放在一个罐子里面，用符咒封住让小孩的魂魄不能去投胎转世，这个小鬼只能以罐子为家留在人间，然后把这个小鬼当孩子一样养起来，这就是养小鬼。养小鬼要三岁以内、会说话、还不懂事、天真无邪的的孩子最好。小鬼也和普通孩子一样有要求，比如经常陪它，哄它，给一些玩具它玩……获得小鬼信任后，就可以向小鬼提要求，一般人都是求官求财。小鬼虽然不懂世事，但是小鬼纯洁的灵魂具有强大的灵力，能够感知一个人做什么事、往那个方向有利。若一个地方地下有财宝，小鬼也能轻易找到。养小鬼如果是自然夭折的孩子，目的不是为了害人，虽然有损功德，但是也算不上十分邪恶。养小鬼要懂得见好就收，否则祸害无穷！可惜人都是得到越多越贪心，不见棺材不落泪！人鬼殊途，小鬼留在人间越久，寿命越短，直至烟消散、永不超生，这就是养小鬼有损功德的原因。小鬼留在人间久了，也会厌世；如果养它的人冷落了它，那就不得了——普通孩子如果被父母落就会怨恨，小鬼也是一样。鬼魂虽然不能像人一样做事，但是却能用强大的念力控制物体和影响人的精神。小鬼一旦怨恨起来，它的怨念就会像诅咒一样给养它的人带来噩运。我们家的霉运是我爷爷种下的果，这就是子孙报。我们家已经这样，李思源家也不会好到哪里去！李思源家没人来找我们，我只好去找他们咯！”
张灵灵说完自己的倒霉事，已经是傍晚时分。
沉默一阵，两人都想到先找个地方过夜。
张灵灵的衣服也干了，却不急着换回来，收起先放在林少爷挎包里。
两人似乎一见如故，已有默契。人有三急，林少爷和张灵灵各自去方便了一下，才一起上路，先找个地方过夜。
往前三四里山坳处，有几间破旧茅屋，屋头田地荒芜，已经人去房空——原来是有三户人家，住在路边害怕土匪抢夺，整天提心吊胆，躲到山里去了，只图个安心。林少爷和张灵灵便在此过夜。经过交谈，两人都是前往汕头澄海县，虽然两人找的不是同一个人，张灵灵找的李思源也没有详细地址，但是两人都感觉找的是同一家人。张灵灵道：“爷爷说李思源家在澄海县是有名人家，随便找个当地人一问便知，又叫我没事不要去和李家攀关系，因此没有告诉我详细地址。我爷爷去世时已经九十，那李思源恐怕也早去世了。我感觉我们找的一定是同一家人。”林少爷道：“姐夫没有说李之仪祖上有谁，只告诉我李之仪家是名门世家，我的感觉和张姐姐你一样。”
第二天，两人继续上路。
张灵灵的倒霉事，当然是尽快解决为好。于是，林少爷不再悠闲淡定，到前面墟镇给张灵灵卖了两套衣服，问了路，和张灵灵马不停蹄前往汕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