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了身新衣的曾伋神清气爽一路上随在黄沁身后,说着一些不着边际的故事,脑子里却不知想着怎样肮脏龌龊的事情,也亏黄沁并没有回过头看到曾伋这一副猥琐样子,只是听他在身后喋喋不休讲个不停,都是一些鸡毛蒜皮泼妇骂街鸡鸣狗盗的一类事,到了恰当时候她就说,哦?那后来呢?那可真是有趣啊,呵呵呵呵之类的话。曾伋怎么听不出来其中的客套?心想真是没劲,再说下去就没意思干脆闭了嘴,尽性欣赏前面走路黄沁的绝妙身姿,果然是极品啊!单这恰到好处的身材还真和那俏娘们不相上下,不过那俏娘们也还不过十六岁,过上几年大概就到了蜜桃成熟的年纪,无人采摘熟烂那就是天大罪过,要学寒山寺那帮老秃驴的话就是:“罪过罪过,阿弥陀佛。”
天下十二分的姿色,唯有艳绝李穷己独占十二,俏娘们十分,这白帝城璇玑坊摸鱼儿的容貌大概是八分左右,而黄沁是七分了。
虽是七分,不代表要比前几位差了,黄沁身上的气质从容淡定,不卑不亢,见山不喜遇海不惊,绝对不是刻意表现出来而是真实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气质,难得,只是过于沉闷让刚刚闭了嘴的曾伋心中好一阵苦恼,寻思说出怎样一段有意思的话才能逗得她一笑,奈何脑汁挤尽也没放出一个屁来。
临王盘膝坐在楠木铺设的地板之上,端着一大碗鱼汤泡成的米饭正大口往嘴里扒拉,听到屋外的动静,边扒拉饭食边含糊不清说道:“来来来快进来,哎呀,先生可是赶上了,本王惦记这酸白菜整整四个多月不曾吃上,想必先生也不曾吃过这般美味?原想等先生到了之后一齐动筷,实在是忍不住先吃了起来,失礼了。”
如果寻常人看到临王坐在地板上不顾形象刨食碗中饭粒准会吃惊,再看到掉在了地板上的一粒饭被临王捡入口中,笑着说句别浪费了,定会惊掉下巴,这是那位深受皇帝陛下最宠爱的临王殿下?曾经随便打赏给门客的数目就足以让人咂舌的临王爷竟然辛苦持家到了这个地步?
与临王埋头苦吃的大场面相比,曾伋吃相更矜持些,送筷饭到嘴里还要顺带拦一拦挡在额前的头发到耳后,举止优雅若不是个男人更像闺秀,这番举动被临王爷看在眼里差点喷了嘴里的鱼汤,顾不得口中汤粒飞溅哈哈大笑差点呛着。
那碟酸白菜真的爽口,曾伋没敢多吃几片全让临王就着三大碗米饭带鱼汤吃下肚里,三两饱嗝出来便就直接躺在地上摸着撑起来的肚皮,侧头问曾伋晚餐可还对得胃口,曾伋大赞真是人间烟火里的美味,酸爽辣口,回味无穷。
临王开心地对一旁黄沁说:“先生都说你这酸白菜腌得好呢,最好这次腌多些冬天也就能天天吃啦,先生不要笑话,本王也就这么点追求啦,原先想着等到了年关的时候去了长安见到陛下带上这么几坛子酸菜,陛下一定喜欢吃,不过还是觉得难登大雅免得被我那几个哥哥知道笑话,提着坛酸菜去长安送给陛下岂不是让人说我天家子弟穷酸辛苦丢了面子可不好了哇。”
黄沁说道:“若陛下喜欢吃那才是好事呢。”
临王一直胳膊撑起脑袋琢磨说道:“每年进宫或者到了陛下诞辰那日,我那几位哥哥总是大张旗鼓进献些罕见珍宝,我记得陈王去年陛下寿诞时献了一副文房四宝,前朝书法大家苏寻喜好收藏笔墨纸砚,曾花大精力才集成这一套四宝,材质并非如何特殊而是那笔是王兮辙为贵妃画像的那支,墨是世所罕见的千年古墨,听说那砚台曾经让李将进拿去砸了核桃,所剩无几的十几张宣纸是如梦居士生前所用剩下的,看来是花了极大精力。对了,前年代王兄从北海搜寻到了一对世所罕见的夜明珠,据说陛下将其中一颗悬于麒麟宫,到了晚上居然跟白天一样,非常喜欢,至于其他兄长更是别出心裁花费了不少功夫,今年我真要提坛咸菜去送给陛下吗?”
曾伋道:“往年王爷您都送了些什么?”
临王摸了摸肥腻的脸颊,思索半天,说道:“前年我送了本书,去年请江湖上有名的画师作了一副画献给了陛下。”
曾伋道:“谁的书竟然还能入了王爷您的眼睛,还有那画师也非等闲,书是何书?画是何画?”
临王咳嗽一声,忽然大笑着说:“先生这么一问还真让本王有点不好意思呢,那书是本王看到过的一本写两男之间龙阳之事的,颇有趣啊,那画嘛,是我请吴几道老先生照着我府上的几十个丫头画的一幅三十六妙女春宫图,哎呀,现在一想那时候怎么就胆大妄为送陛下这两样东西呢?终归是年少无知年少无知啊。”
曾伋心中因为没有机会好好欣赏到那张吴几道画的妙女春宫图而大为遗憾,这时忽然瞥了眼一旁黄沁,早已面颊绯红,正低头扣着指甲,心想王爷到底是真的不近女色?这么多年也一直没有立妃,难道是真有龙阳之好,以至于连黄沁这般美貌女子也不曾染色,真是兔子不吃窝边草,唉,可惜。
临王愁苦道:“黄沁,挑出两坛酸菜,过年我带去长安,今年冬天酸菜又不够吃咯!”
吃过晚饭临王给曾伋看了最近新作的一篇文章,通篇所述全是男女艳情之事,看得曾伋内心火燥,倒是临王思索个中用词是否更为恰当,念念有词忽拍手大叫,吓得心思早已神游文章情景之中的曾伋一个激灵,将那纸上一段文字修改一番,自己再读一遍这才满意起来让曾伋再看,曾伋读到修改那处大呼一个妙字,细细品味着,赞不绝口,说道:“点睛之笔啊王爷,妙,秒啊!”
临王连连摆手,说道:“你是学贯古今身兼六艺的儒学大家,恐怕本王所有文章加起来也比不过先生那篇《陵江赋》,本王写文章也只是兴之所至的一点爱好而已,在先生面前可真不敢班门弄斧哦,要说一个妙字当不起,这篇文章的手法而言确实平平,只是通顺罢了呀。”
这话也原本是临王谦虚之辞,虽是这般说,可心中还是得意刚才修改的那处正如曾伋所说起到点睛之笔。临王平生作文三万篇,放眼古今若以数量而言可以说是前无古人,而每写一篇就要高价聘请说书人去市井热闹处去说读,其中不乏一些精彩绝伦后来成为经典的故事,在民间广为流传,这也正是临王最引以为豪之事,听到曾伋这般说辞虽然有点夸张却也喜笑颜开。
曾伋小心翼翼捧着那张纸,眉头几乎凑到了一块去,眼睛瞪着纸上文字已经来回品读数遍,听临王这般言语,便说道:“王爷您是过谦啊,这篇文重一个意字,在下已经读过五遍了,久久难以忘怀,怎能不说一个妙字呢?”
“黄沁,拿十三里香,我和先生秉烛夜谈!”
用城北璇玑坊头牌摸鱼儿口中香液经城南有家酒馆酿酒师齐三之手酿造的十三里香在临王看来比那宫廷玉露所谓的名贵酒品要好喝千倍,所谓琼浆玉液莫过如此。因为这酿造过程极为繁杂,酿出一瓶来是天大的不易和辛苦,所以即便是临王本人平日里也舍不得喝上几口咂巴着舌头细品其中美妙,真的是只有在逢年过节的时候才开上这么一瓶,那时候整个王府里都弥漫着一股酒色醇香惹醉了那一房丫鬟侍女和过路人们。
临王每次打赏门客时的出手阔绰让人大为震惊,如是寻常贵族商贾恐怕也抵不住这样败家一两年就得出门沿街乞讨去了,但是,这位一掷千金一出手便不俗的王爷在喝酒这事上却抠门得要紧,一些人慕名来了王府就是想尝一口十三里香,最后十三里香影子没见着,倒是让人送了几十坛子杏花村。
当时王爷悄声对身边黄沁嘀咕:“要喝十三里香简直做梦,本王也得逢年过节才喝那么一两口,物以稀为贵嘛,这王府里倒是放置了几十坛子杏花村全送给他,免得说本王小气。”
曾伋第二次喝到十三里香时,越发品尝到其中的暧昧,更想要见一见璇玑坊的那女子,亲自尝一尝口中津液是不是要比这十三里香更美味诱人,一想及此,心中越发燥热起来。
二人以酒就文章总要品个意境出来到最后都有几分醉意,初时探讨圣贤大道,到后面就开始说一些捕风捉影道听途说的滑稽趣事,而两人面红耳赤,兴之所至来几句污言秽语,模样哪里还像镇守一方的藩王和素有贤名的儒家先生?果真人以类聚,物以群分。
临王瞪着眼睛突然抓住曾伋双手,吓得曾伋酒醒半分,心中暗道不妙:王爷果然喜好龙阳,怪道今日又突然拿瓶十三里香说要秉烛夜谈,曾伋啊曾伋可是今夜要名节不贞了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