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口中边说脚下就朝那马车走去,不多时便走到马车身前。马车旁边守着数百重铠金甲的卫士,对于皇帝的护卫,他们不敢有丝毫懈怠。领头的将领见到南宫墨到来,连忙躬身行礼道:“见过世子。”
南宫墨摆了摆手,道:“都免礼吧,皇上可是在车上?我要见见皇上。”说着,大剌剌地就要推门抬脚上车。如是旁人,这些侍卫怎肯放他上去,可是南宫墨他们不敢阻拦,只得放他过去。
南宫墨上得车来,却见皇帝司马遥身披一件厚厚的熊皮大袄,正斜斜躺在座椅之上,似已睡香,两个宫女正执扇在旁伺候。那两个宫女认得南宫墨,身子一动,便要行礼,南宫墨用手示意她们不用多礼,然后挥挥手,示意她们下车,这 两个宫女不敢违抗,立时推门下车。
南宫墨走到司马遥身前,低身拿起司马遥身前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然后重重一脚朝司马遥踢去。他竟然敢去踢皇上,他的胆子是不是太大了点!
司马遥睡得正酣,南宫墨的一脚让他猛然惊醒,他的神色有些惘然,也有些惶恐,更多的则是愤怒,大怒道:“哪个该死的奴才?不想活了吗?来人呐!把这无礼的奴才拉下去砍了!”
当然没有人上来,只要有南宫墨在,皇上这般大喊大叫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所以无人放在心上。
司马遥大叫一声发现侍卫们没有上车,先是一愣,再待得他用睡眼惺惺的眼睛看清楚踢他的人是南宫墨后,不住的摇头,心里大叫倒霉,不由叹了口气,道:“表兄,朕好不容易做了个美梦,被你这一脚踢醒了!”他眼中愤怒之色未褪 ,口气却是十分地无奈。
南宫墨坐在司马遥身旁,用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笑道:“长旻,你好自在啊,众人都在车下挨冷受冻,你却在这温软之处休憩,当皇上就是好啊。”他不但对皇帝直呼其名,而且举止十分失礼,完全没有一丝对皇帝该有的敬意。
司马遥心中暗想:“好什么好,你这小子一来,我觉都睡不成了!”但口中陪笑道:“姨夫午时才到,我见时辰尚早,就想休息一会儿。”
南宫墨拿起面前的酒壶,斟了一杯酒递给司马遥,然后自己再斟了一杯,浅酌了一口,一脸沉醉的赞道:“好酒,皇帝喝的酒果然比我平常喝得要好得多。”
司马遥心中暗叫不好,面上却是堆笑道:“表兄何必说笑,你的希微中不光有食客三千,更有藏酒千万,而且无一不是绝世佳酿,你话中之意不是指酒吧!”
南宫墨又酌了一小口酒,笑道:“长旻果然是我知己,当满饮此杯!”
司马遥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摇头笑道:“表兄每次向我讨些什么物事之时,总得先夸赞我的某些东西不错,这次你又想要什么?”
“长旻果然爽快!”南宫墨不怀好意的坏笑,眼中尽是得意之色。
司马遥心中苦笑:“就算我不想给你,你也会强抢,给与不给,由得我吗?”笑道:“表兄不必和我客套,你如看中什么物件,我这就取与你!”
南宫墨面色突然一敛,收起玩笑之意,朝司马跪下,口中叫道:“陛下,臣南宫墨求陛下御笔圣旨一道,请皇上成全!”
司马遥唬了一跳,想这东方、南宫、西门、北堂四氏为鄢朝四大望族,声势权威远在皇族司马氏之上。当年太祖皇帝亲谕,四大望族与司马氏同坐江山,上朝免拜不名,建天子族旗,以天子待遇。故大鄢建朝三百年,四大望族中人只跪过天地父母。现在南宫墨朝司马遥跪下,司马遥如何不慌,连忙伸手去扶,口中惶恐道:“表兄这是为何?折煞小弟了!快快请起!快快请起!”心中更是大为疑惑,先不说他南宫家的势力,光是他南宫墨手下的数千奇能异士,天下还有什么事情能难倒他?他都办不到的事情,想来必定是极为难办之事,自己须得小心在意。当下扶起南宫墨,道:“表兄下次切莫如此,这不但有违太祖祖训,而且还伤了你我兄弟情谊,你有何事,但讲无妨,朕力所能及之事,一定竭力相助。但朕的本事不如表兄,表兄尚且无能为力,朕也未必有把握能办成。”他给自己留下后路,言下之意却是,我能做到的事情我一定帮你,如若帮不了,那也无可奈何。
司马遥之意南宫墨如何不知,但还是说道:“臣想请皇上下旨免去臣和东方家璎郡主的婚事,请陛下成全!”
司马遥一听,倒吸口凉气,细细看着南宫墨,心下沉思:“这事果然极为麻烦,处理不好不仅得罪了南宫家,搞不好连东方家一并得罪,我得小心对付。”想到这里,面上露出为难之色,说道:“表兄,这件事情,难得很啊……”说完坐 在座椅之上,给自己斟了杯酒,一饮而尽。
南宫墨看着司马遥道:“你不肯帮我!”
司马遥摇了摇头,郑重道:“表兄,非是朕不肯帮你,只是这件事情干系极大,朕得好好斟酌斟酌。”
南宫墨见司马遥有推托之意,知道他是怕了东方家,心中不快,道:“若是好办,我还找你这皇上做什么?”
司马遥已知南宫墨心意,说道:“表兄不必动气,非是小弟不肯下旨,只是兹事体大,你与东方璎的婚事十五年前便已定下,三年前便该成婚,可是你将婚事一再拖延,满朝文物已颇有不少非议,东方家也只是看在姨父面上才不过分勉强。若是你此刻提出退婚,先不说姨夫震怒,光是你如此轻视她东方家,他一家上下岂肯与你干休?”
南宫墨低头不语,若有所思。
司马遥叹了一口气,接着道:“表兄啊表兄,你与香香姑娘之间的事情朕也略有耳闻,但此等青楼女子怎能与东方璎比。东方璎冰清玉洁,苦苦等你三年,毫无怨言,始终对你如一,而那香香只是一介烟花女子,天天迎新送旧,爱的是钱财珍宝,怎会真对你有什么真情真意了?表兄,你听我相劝,她东方璎容貌清秀脱俗举世无二,人品更是万中挑一,实是你的良配佳偶,再说,东方家权势不在你南宫家之下,你两家联姻,于公于私都大为有利,就算你真的喜爱那香香姑娘,大可与东方璎成婚后在将她接来作为侍妾,又何苦非要为了她与东方家结怨?”
南宫墨见他言语辱及香香,有些不悦,但心中也知他是一片好意,不便发作,但是其中原委又不可对其详述,只得说道:“长旻,表兄我一生从未开口求人,这次,求你助我一次,我南宫墨永生不忘!”说着对着司马遥又是一揖到地。
司马遥素知南宫墨的性子,见他竟然如此说,显是事情再无转圜,此事再多劝无用,摇了摇头,无奈道:“表兄啊,既然你心意已决,我也无话可说,只是这圣旨我是决计不会下的。”他看了一眼南宫墨,继续道:“我司马遥虽是大鄢皇帝,可我司马氏权威远远不及你们四家,即便我下了圣旨,他东方家也定然不会甘心奉旨,风波若起,我就算为你说话,东方家也一定说我对你偏袒,到时局势混乱,对你我都绝无半分好处,倘若此事我装作不知,由你自己出面,东方家就算到时不肯干休,我再居中调停,两边斡旋,他东方家好歹得卖我这皇帝几分面子,岂不是比我下旨更好?表兄,你也得为我想想,为我司马一氏想想啊!”他说到最后,语气中略显无奈,无奈中亦带着几分悲凉和辛酸。
南宫墨见他说得真挚,也知他却有为难之处,心想如若两人身份对换,自己是司马遥,恐怕也是会有太多顾忌,当下叹气道:“长旻既然为难,为兄也不勉强。我自己再想法子吧。”说罢自斟了一杯酒,一饮而尽,面上尽是失望之色。
司马遥见南宫墨不要自己下旨,长舒了一口气道:“多谢表兄理解!表兄若有别的什么吩咐,小弟自当尽力!”
南宫墨苦笑着摇了摇头,不再说话,闭着双眼,斜靠在车厢之上,闭目休憩。
司马遥见南宫墨如此,忍不住暗自叹息了一声,他不懂,不懂世人为何总在这情字一关上挣不脱?这个问题他想不明白,非但他想不明白,古往今来又有几个人能想得明白?他不由摇了摇头,也闭着目休憩。